


农历新年是中华民族最重要、最伟大,也是被寄托了最多祝福的节日。过去的一年你或许有诸多的不顺,此时的到来就是辞旧迎新,不顺将彻底结束,好运盈门而来;过去的一年也许你诸事得意,新年以后就会顺上加顺,喜上添喜,更上一层楼——新年即是不顺之路的终点又是好运前程的开启。因为这份强大的精神寄托和依靠,对新年的期盼也是最为真诚和迫切的。
越近年关,心情越是复杂,高兴、骚动、焦急、期待、迫切,还不免会有一丝感伤。这种杂七杂八的情感就是忙年的味道,一直纠缠着、挪揄着我们,直到除夕夜鞭炮声响起,它才会化成另一种感觉,叫做幸福安康,像空中的烟花,次第展开,斑斓绚丽。
饺子、鞭炮和对联是过年的三大要素,鞭炮重在渲染欢庆气氛,对联则强调辞旧迎新,而不吃饺子怎么能算过年!民间还有谚,好吃不过饺子,一年中最好吃的饺子当然是过年饺子。把美好的祝愿祝福和对来年的期盼期许包进馅儿里,吃到肚子里,内化为心,外化为行,这便是过年饺子不同寻常的味道和魅力。老家地处民俗风情特别浓厚的鲁中地带,过年饺子吃的特别讲究。除夕夜一家人团团坐,看着春晚包饺子。午夜新年来临之前,妈妈早烧开一锅水,端着盛满饺子的簸箕等候在锅旁;院子里,爸爸挑着鞭炮,哥哥拿着火柴随时待命;而我站在屋门口和春晚的主持人一起高声倒计时。随着新年钟声的敲响,哥哥点燃鞭炮,妈妈的饺子麻利地溜进滚开的水里,啊,过年了,爆竹声中一岁除!听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一家人再次围坐到一起,吃一口饺子,香味从唇舌直浸心脾,过年的感觉也瞬时由内到外的布满全身,一曲难忘今宵伴着满屋的幸福安康适时地把我们对新年的期许和寄托推上了顶点。没有一种感情比亲情更浓烈,没有一种温暖比得上过年回家。
这是我们在坦桑尼亚过的第二个年了,如果没有非常离奇的机缘,也将会是我们在坦桑最后的春节。去年春节由于到坦桑的时间不长,太多的不适应让我们粗线条的过了个坦桑年,慌乱中过了一个我30多年来唯一一次没有吃饺子的春节,想起来不无遗憾。今年早就下定决心,调整心情,再简朴粗淡也要过的相对细致。于是按照家乡过年的程序腊月二十八打扫卫生,从卧室到厨房,没想到洗净厨房纱门上积淀多年的油腻,竟然呈现出翠绿的竹子图案,意外地为即将到来的节日又添一份喜色;二十九剁饺子馅,烹炸过年最常吃的食品,还费尽心思自制了过门钱;大年三十贴完对联我就张罗着包饺子。小桌呼朋围三人,独留一面给饺子。幸福的时刻,还是有点紧张,洪星一开始擀的面皮儿不怎么圆,我们包的饺子也跟着变了形。不过在开始逐个诉说着自己老家怎么过年的回忆中,我们三人也很快进入状态。黄队长除夕夜包饺子最爱“教训”丫头了,说这么大的闺女了还包不好饺子,旨在逗引女儿不依不饶的撒娇;洪星家里哥哥嫂子多,一般他插不上手,不过喜欢坐在旁边聊天,时而发出的欢笑声,直接盖过了电视里的小品,最喜欢看的就是老母亲笑的合不拢嘴;而我呢,算起来已经有八个年头没在家过年了,老家的过年饺子真成了遥远的回忆。不知道妈妈还炫不炫她的绝技,同时擀两个面皮儿,爸爸还会不会因为看春晚入迷忘了捏手中的饺子而召来妈妈的一阵奚落。由于时差的原因,此时此刻家里应该正在祭祖吧,妈妈一定不会忘记求祖先保佑我们平安顺利。这万里外的小屋里,回忆和饺子馅的味道扭成一股熟悉的年味,慢慢的发酵,酝酿成了想家的氤氲;娓娓道来的回忆逐渐低却,寂静中独留咕噜咕噜擀面皮儿声。谁也不想去打破这份寂静,因为寂静里我们就仿佛回家过年了。沉浸着美好回忆的虚幻突然在一声无缘由的轻微异动中破碎消失,三人尴尬相视不约而同地一笑,回归了现实,各自想着心事,却再无心情去回忆往昔,好似故意回避着什么。顾影相怜自相惜,心有落寞谁人知?尽管身边是患难与共的兄弟,可是此时此刻谁不期盼父母妻儿就坐在身旁。
热气腾腾的饺子出锅了,我特意剥了几瓣天价蒜,倒了碟醋,简直跟在家过年一样了。三人欢呼一声过年了,兴奋地夹起饺子,咬一口入唇香溢。最熟悉的场景最容易勾起感伤,察觉到现实的异样,没有鞭炮也没有难忘今宵;不住的遮口掩面叫嚷着烫烫烫,还是掩饰不了不由自主流下来的眼泪。
坦桑过年,一样的饺子,不一样的味道。
援坦队员 朱建波
2015年2月18日,于坦桑尼亚木索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