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次休息时被叫往医院,说是有急诊病人,其实有时真的不急。然而这一次,是真正的急症。
上个周六的傍晚,我跟往常一样在菜地里除草、浇水。突然手机响起,匆忙洗了手接电话。是同事Bukanu打来的,说是急诊,让尽快赶到医院。问清了是去门诊还是去手术室后,跟以往一样,我边进屋换鞋、拿钥匙,边跟队友兼司机打电话。
同事Bukanu是一名当地黑人医生,耳鼻喉科研究生毕业,半年前参加工作。也就是在我来坦桑工作两个月后,他参加的工作。他理论知识过硬,门诊看的很好。偶尔医助Mulla不在时,给我当翻译也很出色。可能是因为工作时间短,缺乏锻炼,动手能力很一般。我感觉他的外科打结像系鞋带,心脏按压像揉面。
司机很快来了,很快把我送到了医院,送到了手术室门口。一下车,我看见黑人夫妇抱着一个大约两岁左右的小男孩,孩子痛苦的挣扎着,大人焦急的等待着。我看到小孩呼吸费力,口唇紫绀,有明显的“三凹征”,还能听到哮喘样的喘鸣声。我知道,异物肯定在气管。我想Bukanu肯定也知道这一点。他和Mulla焦急地望着我,问是准备手术还是送往莫西比利医院。
这时我真正体会到什么叫“纠结”了。眼看着孩子严重呼吸困难,快不行了。送往莫西比利医院要7个多小时,病人肯定死在路上。可是,没有器械,这样高风险的手术怎么做?倒是有一套不知是多少年前中国援助的硬质支气管镜,镜子还能用,可是配套的异物钳全都坏了,冷光源也不行,亮度只有正常时的一半。
无独有偶。第一次在坦桑手术,手术台上冷光源坏了,我用手机上的手电功能照明着做了声带息肉摘除术。这一次,贫穷的坦桑,匮乏的医疗资源,再一次让我感到“难为”。
“没有别的更好的方法了,抓紧进手术室吸氧,准备好支气管镜检查”我用英语告诉Bukanu和Mulla。我边思索着下一步怎么办,边换衣服,进了手术间。
走进手术间,便看见麻醉师、Bukanu和Mulla正在抢救患儿。麻醉师拿着面罩扣在患儿口面部吸氧,Bukanu在做胸外心脏按压,Mulla在患儿手指上接氧饱和度检测。检测仪上的曲线和数字让我感到紧张和悲凉。我让麻醉师赶紧用上坦桑能用的抢救药物。看到Bukanu的心脏按压着实别扭,无论是从姿势还是力度还是频率。我便让他去准备吸引器,我接手了我当时觉得最重要的活。
一下一下的按着,时间一分一分地过去。我体力和精神上都感到极度的疲乏。医学上的规范操作的确重要。情急之下,规范操作比手足无措要好很多倍。按压了几分钟之后,情况终于好转。我感到无比的兴奋和成就感。氧饱和度升上来,呼吸心率也逐渐趋于正常,孩子头开始扭动,并出现咳嗽。接着患儿出现呕吐,我赶紧把他翻过身侧卧着,Bukanu开始吸孩子口腔内的分泌物和呕吐物。突然间,一个枣核样的果核掉在了手术台上。我预感到这可能是一个惊喜,一个意外的收获。
为了弄清是气管内异物出来了还是呕吐出来的果核,我用听诊器反复地听了孩子气管和双肺的呼吸音,仔细观察了生命体征。当我敢确定是气管内的异物出来了之后,我马上告诉了Bukanu和Mulla,还有黑人麻醉师,他们高兴的笑了。这时,我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幸福”。告知门外焦急等待的患儿的父母,他们激动的哭了。
——援坦队员 吴建华